第27页_竹坞纸家+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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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页

  是以宛阳百姓对他心怀感念,不单他们,一同受惠的还有鹿灵、余安、虞岭几地的百姓,鹿灵与宛阳一致,纸业甚于农业,后两地则以种茶为生,亦非粮产地。

  后来,仓州瘟疫总算得以平息,风波过去,消息传来宛阳的当日霍老爷就轰然病倒,或说,此前的他便是拖着病体南行收粮的。

  这一病,霍康连下床走动都成了难事,也就此一病到逝世。

  如今十六七岁的,若非承过霍老先生的恩,只怕要吃好些苦头,多少都听长辈们念叨过。

  令约记得她刚记事那会儿,祖母也时时和她念叨此事,老人家去后才听得少些,如今又听郁老先生讲了遍,倒勾起些感怀。

  连阿显听完都皱起眉毛,啜了口茶,老成叹道:“我如今才知他们为何总说霍家得罪了神仙,这样好的老先生,全教家里那等无耻之徒拖累来。”

  想到这是不欢喜的话,说完索性问回霍沉身上:“那霍大哥呢,你们有何渊源,他为何送您鸠杖?”

  郁章听到这里,依旧叹气:“此事说来也是霍府里的糊涂事,寒冬腊月里竟把个不识路的小孩儿丢在城外,那日若非老夫过路,恐怕我那小友是要在庙里冻上一宿的。”

  “真真可恶!”阿显愤懑,“定是霍二害的!”

  听得此话,令约不由不快:怎他从前如此可怜,竟不止一次被人捉弄?

  旋即,阿显像是又想到甚么,在那里追问:“不过霍大哥人是很好的,对么?”

  郁章这才端起笑意:“我那小友同霍家人都不同,瞧着既不像他祖父,也不像其他人,总之算不上坏。”

  听前半句时,令约还当霍沉会被夸赞,结果听完只得了这样一句。

  总之算不上坏?

  这话也不知哪里不对,她思索两遍蓦地低头一笑。

  这一笑堂上只两人觉察到,一个是郁菀,自那日起了某种心思后,每每听人说起霍沉,她都会不自觉地扫向令约,今日这一笑么……嗯,她期待起与从嫂谈天了。

  至于另外一人……

  郁欢揉了揉眼,总觉得是自己眼花,可不论怎么揉她都能见到身旁那人唇角边挂着笑,不禁惊奇凑去令约耳旁,低声问道:“姐姐在笑甚么?”

  令约教她吓了吓,杏眼圆睁看向她,须臾低了眼狡赖:“没笑。”

  “听着似乎有些心虚。”

  “……”

  二人间氛围奇妙地亲近起来。

  令约的确被她问得心虚,可她总不能答是因为想到霍沉罢,听着像是与他有甚么似的。是以她转了转眼珠,矜持问:“我能和阿欢下会儿棋么?”

  郁欢:“……”

  能是能的,但不是很想。

  窗牖外透进两束日光,靠坐在榻边看闲书的霍三公子再度伸手捏了捏耳垂。

  心想,手凉了未尝不是件好事,好歹能降降耳温。

  自从回了鹿灵,他常觉耳热,若依照民间传言解释,他这是教人念叨出毛病来,至于被谁念叨……近日宛阳那些传言他也是知晓一二的。

  若按大夫的说法解释,他这是又添了病气。

  霍沉想着,颇为无趣地丢开书,两手交叠,面无表情地将右耳贴去窗栏上降温。

  晴窗之下,他黑津津的凤眸中映出点光亮,除此外,还藏着一抹红,他定睛瞧着窗台上的摆件,良久伸手碰了碰它。

  当真是姑娘家做的灯笼,还不及他巴掌大,霍沉似有若无地笑了下,只手将它托至手心,娴熟把玩起来,转到最后,目光落去“吉祥如意”几字上。

  为何不送给云飞,独独送他?

  不知想到什么,他眉间挑起几分笑意,搁好灯笼推门出院去。

  堪堪走到花厅,就见付云扬鬼鬼祟祟从里头出来,见到他人才将腰背挺直。

  “……”霍沉睇他两眼,等人走近毫不见外地噎他问,“又得罪了谁?”

  “啧,哪里话,我不过是着急登东去。”付云扬说着,两手背到身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霍沉不再理他,径直朝暖厅去。

  这处花厅平常时候都是教骆捷、云飞与尤钟几个小孩儿占来用的,或读书或游戏,故而桌椅几具都摆得齐全。

  有时霍沉与付家两位兄长也会光临,陪着他们闹上会儿,只没想到,今日骆府的女主人也在此地。

  “三哥!”坐在门边的骆捷最先瞧见他,叫了声人。

  骆云氏听声,抬头笑道:“阿沉也来了,正好正好,我刚替云启拿了主意——”妇人说着张望一圈儿,问云飞,“你二哥呢?”

  云飞也张望圈,摇头不知。

  骆云氏又问骆捷一遍,小少年手握成拳,抵唇干咳声:“方才娘说话时就偷溜了。”

  “这孩子……”骆云氏嗔怪声,“正要说他呢。”

  这时厅中落座的霍沉也凭这只言片语串起始终来,不禁后悔这时候来了这里。

  骆云氏说的无非就是大哥的亲事——付云启去岁与一位京中姑娘定下婚约,近来正忙六礼事宜。

  说完大哥的亲事,接着定是催问付云扬,眼下付云扬溜了,他却赶着来,可不是自投罗网么?

  正捉摸如何搪塞过去时,云飞却说了话,听上去好不笃定:“云伯母放心,我二哥会争气的!”

  “噢?”骆云氏惊喜,“与我说说。”

  “云伯母可还记得我说的贺姐姐?我二哥从见她起就夸道个不停,还送了贺姐姐花儿!”

  “啪——”

  一只瓷盏在霍三公子脚边开了花,清脆声引得众人偏头看去。

  “……”

  噫,真真是个小孩子,摔破茶杯也要脸臭。

  第23章颜不悦

  初八这早天色还未大亮贺家小楼里就亮起几盏油灯,桌边,阿显边打盹儿边塞了几口饭进嘴里,郁菀看得发笑,排揎道:“都满了十二,怎还像个小孩儿?”

  前几日刚过了十二生辰的小少年撇嘴:“许久没上学,这才犯困的。”

  郁菀佯装没好气地瞪他眼,又冲贺无量使了个眼神,得了指令的贺无量亲自将书袋挂去小少年肩上,推着人出门。

  虽说是腊去春回,却也难逃料峭春寒,令约见阿显在廊外哆嗦了下,忙低头吃完最后一勺起了身。

  “今日我陪他去,正好再买些需用的。”

  阿显闻声回头,没睡醒似的傻笑:“多谢阿姊。”

  两人稍拾掇下,并步下了踏跺,望小桥头去时,令约忽忽福至心灵般顿住脚步,偏头看去溪侧竹篱内的梅树上。

  晦昧天色下,梢头几朵嫩黄色的梅凑成一团,远看打眼得紧,竟是连夜抱团开。

  “咦,开了!”随她停下的阿显惊喜不已,像是醒了,一溜烟窜去树下,令约跟他上前。

  霍沉送它来时曾说缃梅香烈,今儿不过才开了一枝,她便见识到了。

  数朵嫩黄小梅密密匝匝凑在枝头,教绛紫色的花萼轻托着,香气扑鼻,姐弟二人竟大有呆在原地不走的架势。

  直到身后传来老父亲的干咳声,令约才忙拍拍阿显肩,先一步往院外走。

  此时的小桥头,一辆驴车正候着他们,驾车的阿合也顶着双惺忪睡眼,看他们朝他来才揉揉眼。

  阿合本也是纸坊的学徒,只他技艺实在不精,不但如此,还常常笨手笨脚做错事儿,后来他兄长过意不去,便教他日日接送阿显去学堂,这样既替贺无量省了心,领工钱时也不必闹脸红。

  这一送,到如今也有两年之久。

  等令约走近,他清醒些问好:“姐姐也去举人巷?”

  “嗯,送我到那儿便好。”

  她堪堪坐稳,车下阿显也笑嘻嘻追了上来,冲她晃了晃手中顺手带下的梅花儿,笑道:“好香,阿姊簪上瞧瞧。”

  令约一噎,惋惜蹙眉:“好好儿的摘它做甚么,开了还不到一日。”

  “非也非也,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不是?”

  “谁和你耍嘴皮子?”她嘴上这般说,人却是抱着膝向前探探头,杏眼滴溜溜转两下。

  阿显会意,笑将梅花簪去她发髻上,又叫阿合回头看,显摆似的问:“如何,我阿姊好看么?”

  阿合挠耳:“好看,贺姐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那是自然。”阿显说罢眉飞色舞地看令约眼,后者只默默转过头,扶了扶额。

  出了雾蒙蒙的竹林,天也亮了大截,街头巷尾串行时不时听到货郎叫卖,巷里巷外随处可见新年气象,到举人巷前,周遭的商铺大都开张营业,一派祥和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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