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页_竹坞纸家+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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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页

  若真要算,老先生也不是阿显的外祖父,还当再往外一层,唤他作外叔祖父才是。不过他胞弟、胞弟妹皆因病早逝,唯留膝下小女郁菀一人在世,他早早儿地便教养起郁菀,只当又添个女儿。

  这么一来,索性叫得近亲些,只让令约、令显唤他外公。

  那老大夫堪堪缠好最后一圈,松开阿显脑袋,回郁老先生道:“无甚大碍,只这几日仔细见水,认真吃几剂药,过三两日还需换回药。”

  说着就绕去开方子,郁章自是跟上,也是这时觉察到铺子里还有个年轻小辈……

  两个眼神都不如何好的人沉默相视一眼,霍沉素常古井无波的眸子里蓦然闪了闪,烛芯点燃那般,而后缓缓从交椅上起身,没头没脑地朝老先生作了一揖。

  郁章久等不出他的话,思索未果,面上渐露疑惑神色,正欲询问一二时教老大夫沙哑的嗓音打断:“照这方子抓药煎,每日吃一回即是。”故转身去接方子。

  “胡说!我是替你寻救兵去,哪里就告状唔唔唔——”堂中那个穿灰袄的小子倏地闹了句,话到一半就教阿显蒙住嘴,云飞跟那瘦猴儿在旁边笑。

  郁章见状摇摇头,同店里伙计包了药就前去提那几人回学堂。

  临走前,阿显念及方才霍沉帮他的事,同霍沉道谢行了礼,尔后又转过头悄声央云飞回竹坞后再莫提起此事,见云飞万没有回绝的意思,这才告辞离去。

  云飞盯着那几人背影,眼底一时欣羡,也不知静了多久才收回眼,本以为自己怔的厉害,孰料边上还有个发怔的。

  “三哥?”

  霍沉偏头睇他,神色如常,他又觉得是自己看错来,他三哥怎会发呆呢?

  缘着晌午时东风楼下的那场争执,二人晌饭是没用成的,于是此时又从灯心巷折了回去。

  与适才来时不同,这回从桥头卖瓜果的到东风楼内饮酒谈天的,总会张望他们几眼。

  “果然不出二哥所料,也不知他们教那些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云飞坐下后哼哼道,顿了顿又说,“等再见了阿显,我定要问出他打霍二的原委来。

  他话里的“那些人”无非是说霍家人。

  霍沉听后不禁牵出个笑,更甚揶揄起他:“你何必气,莫非往后宛阳的治安也交由云飞大侠管?”

  “……”云飞大侠对这样的取笑调侃已是见怪不怪,只吞声忍气。

  “嘶,冻死了冻死了,堂里竟连个火盆也不架。”

  从栗香园后门出来,云飞搓着通红的手与霍沉埋怨,不巧窄巷里又刮了阵寒风,凛凛带来团灰黑的云来头上。

  霍沉抬头看了眼低处的云,一跃上马,边道:“他如今连祖上的营生都能卖,哪里还有闲钱摆这空架子?”

  “说的也是,”云飞坐上马,又道,“不过栗香园这个名字取得甚合我意,院里那棵栗树看着也有些年头了。”

  霍沉想到那棵板栗树,额头莫名有些疼,不自觉地伸手抚了抚眉心,突然出言:“是有些年头了。”

  想当初,他还被那毛剌剌果子砸过……

  两人在阵阵的寒风中回了竹坞,绕过篱笆朝马厩去时令约正从缘溪一侧的小径上回来,看见他们,免不得想去午间那回事。

  嗯……那位少爷像是在和她生气,还是不见的好,想着她便匆匆回了前边儿。

  散学后,裹着圈儿纱布回竹坞的阿显好吓了众人一回。

  真话定是没敢说的,所幸郁老先生也怕家里人担心,纵他瞒着,他只说是练射术时不慎摔了跤。

  好在没人疑心,郁菀还为此免了他念书练字,用过飨饭便放他去屋后找云飞顽儿,这两个小孩子,说是一见如故也不为过。

  令约则早早提着热水回了屋,生了个小火盆,洗漱罢躺去床上。

  屋外的风时疾时徐,夏日里听着清凉的竹树飒飒声,冬日里听着只有寒意。

  她慢朦腾蜷缩成一团,忽然想,这几日一时晴一时雨的,想来离下雪也不远了……

  约莫是教她想了想,等她朦朦胧胧睡去时居然也梦到个雪天,梦里的事,恍恍也是那时发生过的。

  梦愈沉,她眉头蹙得愈紧,便这样不自知地皱了整夜,翌日晨光熹微时才教一阵“笃笃”声吵醒。

  令约伸手揉了揉眼,混沌须臾。

  屋里的火盆早没了火气,冷飕飕的,原想多赖会儿,偏偏窗外笃笃笃的声响没个消停。

  唯有不情不愿地起来,拢上外衣、趿着鞋去窗边一探究竟,却无意踩到个什么,低头一看,可不是昨日顺手拾起揣在袖兜里的糖么。

  想来是昨夜掉了出来,她又拾将起来,轻放到窗台上,推开窗。

  风灌进屋内,只见窗外那只白鸽受了惊吓一般,歘地扑棱开,这一惊诧,她睡意全无,顺着看去对面,那里也有一扇窗,窗内的人正端着茶盏,怔怔瞧着她。

  看清霍沉的一刹那,她十足清醒地忆起昨夜的梦,抿了抿嘴巴,吱呀一声拉回窗扇。

  虽隔了数丈远,那端的霍沉却有种吃了一鼻子灰的感觉:“……”

  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芭蕉君5瓶;灿若繁星1瓶。

  第6章玉钗红

  天实在冷,阿显提着书袋儿踏出门槛登时哆嗦下,心念一动,忽捂住脑袋转身回屋:“娘,我头疼。”

  倒也不是扯谎,头上的伤的确是疼,他遂心安理得地用这话撒起娇,从他爹娘这处得了恩准今日不用到书塾去。

  阿合不用送他,只跟着贺无量到纸厂去。

  时候尚早,郁菀从屋里取了件旧衣裳坐来堂屋里缝补,令约则闲闲找来几根彩绳,编着什么。

  至于不用去学堂的阿显,此时正端坐在两人面前念诗。

  念到“人生得意须尽欢”一句时,他刻意抬高声音,却未敌过屋外含含糊糊传来的声音。

  郁菀听声,忙放下针线篮子去门边,窸窸窣窣说了几句便来桌边拿钱袋儿。

  原是这两日她同云飞的奶娘秋娘见过两回,昨儿又一道在溪边洗过衣裳,秋娘因初来宛阳,不认得城中坊巷桥市,听她今儿要去肉行便请同去。

  郁菀自是应下,这时受秋娘邀坐去辆朴素马车上出了竹坞。

  阿显在窗边见马车走远,欢喜放下窗屉子,丢下书坐去令约旁边的小圆凳上暖手。

  令约斜过眼觑他,手上仍懒懒地编着彩绳,打趣他:“唷,几时改了性子?怎不跑去后头找人顽了?”

  一听这话,阿显忙晃晃脑袋:“不去不去,他什么话都要问个明白,真真气死个人。”

  奈何天不遂人愿,他话音堪堪落地屋外就传来云飞的声音:“贺姐姐可在家?”

  不待令约反应,阿显便一溜烟窜到门后,令约原以为他是口是心非要给人开门,结果他只是想藏在门后。

  她嗤笑声,放下彩绳开门去。

  屋外的小少年披着一领斗篷,见到她后笑咧咧送了样东西来眼底:“姐姐吃糖。”

  倒是和昨日那块儿一模一样,她轻轻抬眉:“为何给我这个?”

  “三哥说,早间咕噜跑去你窗外闹了,我向姐姐道歉来。”

  “小事罢了,总是要起的。”她推辞道,“你留着自个儿吃罢。”

  “不成……”不待她问缘由,小少年便接着道,“我三哥说了,错虽是因我而起,礼却应该由他赔,不过他不便贸然登门,这糖是我代他送来的,姐姐若不收下,我便是错上加错了。”

  令约:“……”

  她心下捋了半天也没捋顺这话,却没再回绝,接过了他的糖,又听云飞说道:“我三哥还教我转告姐姐,他眼神并不好使,有那‘能近怯远症’,远看只能模糊辨清人影。”

  令约等他说完,但云飞说到此处就再无后话,静默会子不由顶着头雾水地问他:“何出此言?”

  小少年呆呆甩甩头。

  迎面又吹来阵风,令约瑟缩下,出言来:“今儿外头冷——”

  “阿显?”屋外的小少年惊讶出声,歪头看向门槛内门扇底下露出的裤脚鞋面,须臾恍悟,“好呀,可是想躲在这处捉弄我?”

  阿显:“……”并不。

  令约见状,默默往后撤两步,敛笑看阿显从门后出来,与门外的人挠头干笑:“竟教你瞧见了。”

  “如何没去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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