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页_竹坞纸家+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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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页

  霍沉站在那里,鹅黄方帕系在手上,远看像是捧了抔蜜,不走近也不走开,又像只呆头鹅。

  令约:“……”

  相隔甚远,知晓他听不着,也瞧不清,少女放心大胆地哼了声气,回身抡竹打桠。

  打桠耗力,动作之大,搁在男人身上都极易落得粗鲁,她却打出股不一般的呆劲儿来——不比平日里行事轻盈,这时的少女专注于打桠,左右手轮流落下,细细密密地敲打去竹枝上,莫名显露出几分呆。

  连她眼里的呆头鹅都看弯了眼。

  依她的说法,她这会儿没甚么闲功夫搭理他,自然也没瞧见,可惜嘛……不多时她就出面驳了自个儿的颜面。

  堪堪打下两三截红桠人便停下,心痒痒地偏过头,冠冕堂皇道:“若没甚么事,便先下山罢,山上放竹仔细再伤着。”

  此话在理,寻常时候听是再周全不过的,奈何她心底弯弯绕绕别有用心,打的是赶鸭子上架的主意——

  要么有话直说,要么就离了这儿,省得她分心。

  霍沉一听,眼底原有的笑意乍地熄灭,委屈皱了眉头。

  事情么,的确是有,但他千斟万酌也不知如何解释出口,索性又成了个哑巴,没承想,她要撵他走。

  “嗯。”他闷声应下,并不走身后宽道,而是就着山势径直往下。

  路较宽道陡些,没走几步就听令约那头接着打起竹桠,一声声盖过他脚下踩出的声响,他蓦然驻足,转身对着少女。

  “贺姑娘。”

  他从侧后方唤她,嗓音干脆有力,反盖过打桠声,打桠人亦蓦地停手,轻飘飘地予以回应:“嗯?”

  “在下……”说着憋上会儿,半晌后利利索索搬出许多搪塞话,“秋娘教在下问问姑娘,樱桃煎口味如何?如若喜欢,改日买了樱桃再做些送与你。若是不喜,便单送些樱桃来,只樱桃未经处理,内里恐怕有虫,吃前还需水浸上会儿,也不及樱桃煎甜浄……依你所见,是樱桃好还是樱桃煎好?”

  “……”

  除与人谈正事外,令约还从未听他说过这许多,但这就是他要说的话么?

  令约怀疑之余合理暗诽句,然后才道:“怎好次次承情,改日应是我回礼才对,再说,秋娘手艺极佳,哪有不喜之理?”

  至于樱桃与樱桃煎,本是同根生,就不能同等喜欢么?

  她认认真真答完他,霍沉颔了颔首:“喜欢便好……”

  末后顿上片刻,有了此前那番废话铺垫,很快便提足气,沉声道:“还有一事。”

  “嗯。”

  “前些日子霍某多有失礼,几次得罪姑娘,还请姑娘见谅。”他郑重其事,态度尤为虔诚,“也请贺姑娘相信,霍某绝非有意为之,实是愚笨不堪庸人自扰所致,至于究竟是何缘故……他日若得合适时机,必定如实相告。”

  合适时机?

  几个字在令约脑袋里茫然盘旋几下。

  “什么叫合适时机?”

  好容易出口的道歉话,她果然只听了最后一句去,霍沉对此并不意外,但多少苦恼。

  令约像是一下子觉察出他的苦恼,轻咳下,莫名起来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我信你。”

  他骂自个儿愚笨,她当然相信。更何况,她本就不觉得他是故意为之。

  想着,她颊边又带出一抹笑。

  霍沉只知其面,不知其心,见此情景微微怔愣,耳廓再度攀上绯红,缠着鹅黄方帕的手无意识抵去唇边。

  “既然姑娘相信于我,我便往后再说。”

  “……”

  到这时,令约已没了心思去听他说了甚么,只沉默着睁圆杏眼,朝那张鹅黄绢子瞪去。

  她一针一针绣好的手帕,不仅系去他手上,此时更是碰去他唇上。

  此事不堪细想,她就此偃旗息鼓,心虚瞥过眼,妥协般说道:“那你就自便罢。”

  “好。”

  话接得无比利索,活似有人与他抢答,害她一噎。

  噎过了,发觉眼前那人总算不复僵硬,甚至松懈下来露出个称心的笑,她也不可遏制地愉悦起来。

  手里的竹竿跟着乱挥几下,脚边竹叶被戳得不满颤栗,窸窸窣窣几声。

  你们和好你们的,做甚么挠我?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霍老板就会努力变攻啦!(合理保持怀疑

  不过还有别的剧情要走(阿拉斯加跑步摔倒.gif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好娘子3瓶;琚年1瓶!

  第46章小小船

  小满晴明,令约却教郁菀扣在家中。

  往年亦是如此,每做上几日工,郁菀就要拉着她歇息一日两日,唯恐她疰了夏。

  她乖巧应承下,惫懒睡了个饱觉,可惜醒来后仍是闲不住,刚用过粥饭,就溜达去廊下喂几盆珍珠兰喝水——两日前从霍公子那儿送来的花儿。

  而后帮着郁菀取出厨里腌好的鱼脯,一串串挂去廊上。自打秋娘提起那古法食单后,郁菀便跟她钻研起新菜式,日日繁忙。

  挂好鱼脯,盯着凭栏下亮灿灿的溪水看上会儿,转身又上了阁楼,再下来时怀里抱着近几日换下的衣裳。

  又要浣衣去。

  郁菀坐在窗边誊抄食单,见状搁了笔,扶额唠叨她:“教你歇息,怎么一刻也静不下来。”

  “……洗完再静也不迟么,正好这会子还不热。”她小声讲道理,说罢去旁的屋子里取了团皂角来。

  郁菀无法反驳,索性接着翻看食单,由她去了。

  孟夏渐热,溪岸草木渐繁,林子里蝼蝈也愈发热闹……

  令约绕过半边篱笆走到青苔攀附的石壁下,搁下浣衣盆,坐去块干净石板上,没着急浣衣,而是弯腰拨弄起溪水。

  溪水沁凉,藏匿于水面下的指头仿佛被一下下揉捏着,动动手指,又像是有鱼在指尖滑溜蹿哒,她多玩两下才慢吞吞拿出衣裳。

  事实上,她也并非娘说的那样闲不下来,只是事儿一件接着一件,不做完心里总难舒畅,就像现在,她忽然觉得洗完衣裳还应进城一趟。

  许久未去九霞斋,不知现今进展到哪一步?还有好长时日没到糖坊巷,想必这时节槐花糕已上了市。

  手中皂荚团散开,少女小孩子气地鼓鼓颊,眉眼却放得深沉:罢,刚刚才答应了娘,洗完衣裳还是先静上半日为好。

  说服下自己,她将全部心思转去衣裳上,洗好一件时,忽听小桥头有人唤她。

  转眼瞧去,阿显、云飞、闻慎三人都扒拉在桥栏上冲她挥手。

  小满日适逢中旬假日,阿显早与另外二人约好今日要做些甚么,昨儿飨饭时令约便听他提起几句。

  说是闻慎来宛阳后过得百无聊赖,遂“重操旧业”造起玩意儿来,每日下学回府都忙着簇新改造,近日造出辆“太平抛石车”,特地邀他们玩儿去。

  果然,三人让身时露出背后那架构造奇特的木车,推着下桥来,令约当即放下衣裳,到篱笆边的梅树旁候着他们。

  她早间起得晚,还是郁菀告诉她阿显天没亮就跟云飞兴致勃勃离了竹坞,想来就是去接闻慎的。

  “阿姊!”

  还没走近,阿显便拿他的公鸭嗓甜滋滋叫她声,另两个少年跟着叫了声姐姐好。

  令约笑了笑,继而眼神锁去少年身侧的木车上。

  这架传闻中的“太平抛石车”尚不不及她高,所使木料大都细薄,装上几排车轮,极易推行。之所以称其构造奇特,是因投石梢下设了张座椅,座上设了棚顶,有几分像书生背的书笈,但并非油布糊顶,而是结结实实的木板,又非整块木板,而是榫卯相接、伸缩自如的木板,同样的,抛石梢上方也是这般构造。

  她审视许久,越发吃惊,问闻慎:“这些全是你一人造好的?”

  闻慎骄傲昂了昂胸:“正是。”

  “阿姊不知,我们从衙门后堂出来时可威风了,木作坊的老师傅瞧见都觉新鲜!可见闻慎有多厉害。”

  是以他们三人专诚绕了个远,轮流坐上会儿,教更多人饱了饱眼福……咳咳,绝不是虚荣作祟那样子。

  阿显略去后头几句,说完兴高采烈看着她,令约极为赞成地点点头,夸赞道:“是很厉害。”

  三人往来自然,皆没发觉云飞听过这话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被称赞的闻慎捺下喜色,谦逊又客套:“哪里哪里,还是姐姐更厉害,前些日子我还想,等得了假就带‘太平’来瞧姐姐造纸呢,岂料今日我们得假你也‘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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