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页_竹坞纸家+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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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页

  他将钓竿插去石块间不管顾,而后抽出玉笛夷悦吹起来。

  笛声盘桓于溪湖边畔,流丽悠扬,似与竹涛、泉涓、鱼浪声融为一体,全然惊扰不到湖中觅食的鱼,该它上钩时仍旧上钩,并不会因岸边笛声停止自投罗网。

  令约清悄听着,忆起冬日里坐在溪畔听笛的事,那回他的笛声是呜呜咽咽的,和今日不同……她浸没在思绪中,和从前一样,觉得似乎忘记些甚么。

  左右也钓不起第三条鱼,她干脆也撂下钓竿,伏低脑袋在脚边捋些野花跟莠草玩儿,霍沉眼望着她,越发慊足。

  待到午初,一行人总算优哉优哉地收了场子,几人中钓最多的无疑是先发制人的闻大人,此时这位年轻的知县高兴吟上两句诗,随后便计划起犒劳手下的事。

  几个少年也攀比得上劲儿,不单数量要比,个头也没落下,争执不下便请闻大人做主,只付云扬一人记得最初下好的约——谁钓的最少,谁就簪着野花儿过剩下半日。

  霍沉闻言,从飘忽云端跌落,乜斜眼睇他。

  付云扬背对令约冲他挤挤眼,其后笑转向令约:“贺姑娘手中花环可有用处?”

  嗯?

  令约愣了瞬,垂头看手里东西……野草编成的草环,凌乱插上几朵粉黄野花,丑得别出心裁。

  想明白他是想把这草环戴去霍沉头上,不觉歪头觑向霍沉,见他薄唇轻抿,面上没半点不情愿,蓦然间想到甚么,举起花环挡住唇边的笑。

  等笑意收敛妥当,再才亲自递给他。

  “多谢。”

  受罚之人礼貌谢过,混不介意花环有多丑,直接将它顶到头上,心里想的是,有朝一日,他也要给她扣一顶花环,和她一般好看的。

  回到竹坞,溪边浣衣闲谈的两个妇人瞧见头顶花环的人,憋笑半晌。

  也因这个,郁菀家去后又替霍沉添了笔好,不好颜面,是个真丈夫。

  作者有话要说: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戴点草。

  回头看这章似乎太含蓄了些_(:_」∠)_总之,论撒娇的重要性,阿约对霍老板开启了宠溺模式,但是霍沉还要作一波(?我真的没有给错剧本吗

  好在闻大人对阿约是父母(官)爱,不然看见亲弟弟助攻别人多惨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ris安柒11瓶;小雨3瓶;琚年1瓶。

  第35章闲窗影

  花朝晴明,初阳探窗时,令约正坐在妆镜台前任由郁菀打扮。

  每年生辰时都会被压住来这么遭,从首饰到衣裙样样崭新,她也习惯来,只是不知何至于此。

  她又非甚么老人家,哪儿用过什么生日?小时候么,尚且会为漂亮衣衫流露欢喜,如今么,穿着新衣总有两分不自在。

  “娘——”

  郁菀正替她绾发,听她开口以为是她坐不住,连声许诺:“快了快了。”

  令约默了默,又瞅眼镜中人。

  世人常说女大十八变,这话放在她身上半点不假,从前那个面黄肌瘦、被伙伴笑话成丑八怪、瘦猴儿的小丫头竟不知不觉间出落成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

  好、好看是好看,就是……

  她垂下眼帘,扫过上衣褙子,又扫去裙摆,通身都是浅绯色、浅杏色、浅丁香色……看过后试图仰头,却被郁菀按住脑袋:“别动,就快了。”

  “娘,”令约平视着镜面,委婉问,“这么穿可是太粉嫩了些?”

  及笄那年她便被扮成鹅黄色,后来两年又是月白、水绿,统统都是浅嫩颜色,如今她也满了十八,又拢上一身粉,教人瞧去,岂不徒惹难堪?

  “姑娘家合该粉嫩嫩的,前日去轻罗巷取衣裳,店家娘子不还说你平日穿得素么?作何为这事儿脸薄?”

  “……”令约背对她鼓鼓腮,全不像素日里当惯姐姐的人,默尔片刻与她打商量,“那明年能不穿么?”

  届时十九,再不想穿成小丫头模样了。

  郁菀听后弯了弯唇角,温柔笑道:“倘若你明年还在家中,我便依你,你乐意穿甚么便穿甚么。”

  少女不禁一愣,呆邓邓问她:“我为何不在家?”话落,当即恍然,不可思议地瞪圆杏眼,不须臾道,“娘少胡说。”

  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郁菀瞥见她耳尖变粉,没再说话,笑吟吟将发髻簪好,扶她起身:“转两圈教我瞧瞧。”

  令约依言转上圈,心下大抵还为那话乱着,瞧着呆呆儿的,还不及陀螺转得好看。

  好在身段瘦窄,最是衬这衣裙的,浅绯色旋袄教人绣成桃花领抹,六幅罗裙一搦纤腰,腰间系以杏粉绸带,坠挂只香囊,袅袅盈盈。

  郁菀笑抃,转身去镜台前寻耳坠,令约本还愣着,直到郁菀手伸向某个小方匣时,脑袋里嗡嗡响了两声。

  记忆倏地被唤醒,她一掌覆去木匣上,顾不得掌心疼,僵声道:“娘去底下瞧着爹爹罢,免得他又烧了灶台。”

  “……”

  虽说贺无量的确烧过灶台,但那已是三年前她及笄时的事,此时听她提起,郁菀眉梢轻动。

  罢,好容易见她家姑娘害羞,便不过问。

  郁菀循着她那拙劣借口离了阁楼,人远去,令约才懊恼吹了吹手心。

  是有些疼。

  不待掌心麻酥酥的感觉褪去,令约便打开那只木匣,里头确实装着几副耳坠,但底下还塞了封小信——当初咕噜送来澄清霍沉清白的信。

  彼时难堪,她也不知如何处理这信,烧也不是丢也不是,只好将它搁进这方匣里,这一搁便搁来今日。

  她抿了抿唇,随意取出对小坠儿挂去耳垂上,而后心不在焉地瞥那信纸两眼,终于,一个没忍住教它重见了天日。

  再读这信时,心境全然不同于当日,那时误以为他有断袖之癖,见此澄清无比赧然,今日再看,似乎能透过信纸、穿梭数月光阴,清清楚楚地见着霍沉写信时的神情。

  觉察到自己有笑,令约伸手轻按住嘴巴,默默收起信纸走去窗边。

  室外的光总算得偿所愿探进窗内,令约像平常那样挂好陶响球,垂眼看去霍沉的院子里。

  如今的院落里已搭起架竹椽,沿着东侧篱笆,正是他们下棋时霍沉量的那块,只不过竹椽尚空,不曾扶枝。

  而霍沉此时正浇着院西的玫瑰,隐隐感知到什么,偏首抬眼。

  一抹杏粉色从窗畔消失,他捏了捏眉心,当做眼花。

  险险避过他目光的少女松了口气,又低头扫一遍自己,最后捂着半边脸下阁楼去,默念道:太粉嫩了些!

  “阿姊!”

  阿显今日特允了假,见她高呼声,乐颠颠冲来她跟前,献宝似的捧出两个瓷罐儿,一黑一白。

  令约再顾不上恼衣裳,而是挟笑揶揄声:“年年都送这个,好没新意。”

  打她及笄那年起,阿显就从几个小同窗那儿听来姑娘家需用面霜、手膏的事,为此,他掏出积蓄买来几罐做她的生辰礼。

  他并不知这些东西有郁菀替姑娘家备,还当是新鲜玩意儿,日日提醒令约涂,尤其手膏,总说她造纸易伤了手,故而每早上学前都要摸摸嗅嗅自家姐姐手背,确信她用过才欢喜去。

  往后每年生辰时,小少年都会送面脂、手膏给她。

  此时阿显听她揶揄,骄傲扬了扬下巴:“这回不同,这两罐却非从胭脂坊买来,而是在那个京人那儿买的,旁的姐姐用过都说好!”

  令约好奇,揭盖瞧了瞧,如实评价道:“瞧着、闻着都没甚么不同。”

  “怎会!”可比从前买的贵上两倍。

  只这话阿显没说出来,又小声补充:“京城里的姑娘都喜欢,自然好得很。”

  他近来也冒出变声征兆,说话时嗓音沙沙的,只有小声说话时还像从前那样,令约听了将两罐花药膏搁去台几上,笑意粲然拍了拍他脑袋。

  “多谢。”

  阿显笑得傻乎乎,不客气地应承下,没后听她问起:“你说的京人可是捉弄过付公子的那位?”

  阿显点头,疑惑:“阿姊也知此事?”

  “单听云飞提过一句,再细的就不知。”她说完挑眉,“你不是爱抱打不平么,怎么还去他那儿买东西?”

  阿显不好意思地刮刮耳廓,嘴甜道:“比起付二哥,阿姊更要紧。”

  令约失笑,然而想夸他嘴抹了蜜也不成,毕竟他想吃口蜜都得央告好几日。正替他遗憾,厨里钻出两人,贺无量一脸希冀地端着碗寿面,招她坐去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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