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页_竹坞纸家+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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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页

  斋内的小伙计仍守在门边,没再敢像适才那样频频回头,至于岑伯,早在两人坐下后就不知去向了。

  “这事听着倒很奇怪,”听他缓款道完缘故,令约细思片晌总算出声,“可又说不上究竟哪里怪。”

  拉着脸的霍沉勉强舒缓些,觑她眼,指点迷津似的说道:“怪在孝亲之上。”

  慈母卧病在床,他们若真困窘到连大夫也请不了的境地,又怎会咬定万两白银寸步不让,三千两白银于他们已然是天价,莫说医病,其他甚么做不得?

  令约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思索会儿摇起头来:“这里说怪却也合乎情理,若是那物件儿真值万两,三千两卖给人家岂不肉疼?”

  头回与人说“万两”“三千两”的话,有人严肃得紧。

  霍沉自然是不吃她这道理的,正色回她:“便是我们应下收下,世上也没人肯花万两白银买它。”

  她又思忖阵,而后虚心请教起他来:“那可有别处教人起疑的?”

  “有。”霍沉慢慢悠悠提起锡壶,斟茶时睇对面人一眼,“还怪在,他们已经如此之怪,却还有人以为他们怪得合乎情理。”

  “……”贺姑娘将这话捋顺,被噎得不轻,霍沉则云淡风轻地替她斟起茶。

  两人间复又陷入沉寂,好一会儿,她才想起刚才在日灯边上没问成的话,转转眼珠观察霍沉几眼。

  阴晴不定的人当真难以琢磨,眼前这位从住来竹坞后时而面冷、时而脸臭,她哪儿知他究竟什么心思?

  昨儿见她就是这副不高兴的样子,好不奇怪,今儿见她又笑话起她,委实古怪。令约心下慢慢儿地腾出个猜想,食指不禁点了点杯缘,轻声唤他:“霍公子?”

  一如立在灯旁叫他的那声,也带着困惑,霍沉抬眸看来:“嗯,贺姑娘请讲。”

  她抿了抿唇,难得腼腆阵,最后压低声:“那日的事……其实霍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霍沉眉间浮起疑惑,转瞬对上她绯红的面颊,胸腔底下怦怦跳得厉害。

  她好好儿的作何脸红?他几时将她放心上了?如何她也自作多情起来?

  他脸色紧紧儿绷着,却还要佯装不解地问:“不知贺姑娘所谓何事?”

  “唔,那日在园中……你喂付公子饮酒一事,”后一句教她支吾其词含糊过去,“霍公子大可放心,我只当不知就是,无需为我败坏心情。”

  霍沉:“……”

  作者有话要说:好土的梗,唾弃我自己

  今天两更,明天……我可能没了

  第17章九霞纸

  霍沉指尖教茶盏烫得微疼,半晌后才不动声色地松了手,凝眸看向方桌对面的人,牙有些疼。

  糊涂,他拧起两道剑眉,神色复杂地盯着少女绯红的面颊。

  后者有如鸵鸟那般,始终垂头僵着脖颈,两手虚捧着茶杯,定定看杯中茶叶沉浮,心下想道:若真是为这事怄气,往后见了他还应早早儿躲开才是。

  正打着主意,却听霍沉出言来,声音放得低低的,不似生气,只放慢腔调唤她声:“贺姑娘。”

  很是郑重其事。

  被点名的贺姑娘仰脸,堪堪撞见霍公子稍许严肃的目光,素来亮盈盈的杏眸里露出些不自在。

  不待别过眼,忽听上方传来阵声响,晃眼只见一道白影夺窗而入,不细想也知是咕噜。

  因窗开得高,咕噜扑棱进屋后先绕着梁上的灯转了圈儿,后才直直往底下冲,还是毫不见外地往令约怀里冲。

  莽撞得像是天上坠下的陨星石,她不免慌张,绕是知道自己能接住这只呆鸟,也还是闭上了眼。

  “咕——”

  只片刻,她便听见咕噜的声音,不过那只莽撞的陨星石呆鸟并没落来她怀里。

  缓慢睁开眼,端坐在桌对面的霍沉正抱着咕噜理它的羽翼,她后知后觉地感知到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草本香气。

  ……

  没想到,他一副身子骨不大好的样子,身手却还不错。

  “三哥——姐姐?”比起横冲直撞的咕噜,云飞是慢腾腾踏进云水斋的,见到令约也在此地,惊喜小跑去桌边,“姐姐怎会在这里?”

  “是掌柜的带我来。”不过他人早没了影儿,她留了后半句腹诽。

  云飞手里团着个包裹,不知装着甚么,与人问过好往桌上一搁,这时才留意到他三哥的凝视,登时背脊一挺,伸手接咕噜去。

  他三哥这样,一准是憋着什么气的。

  小少年当然不会猜去她乖巧的贺姐姐头上,也不觉得那兄弟二人有能耐惹恼他三哥,于是恨铁不成钢地怨起了咕噜。

  好呆的鸟,养了两年也不知长进,几时变成鸽子汤了才醒不成?

  咕噜:“……”

  “方才去做什么了?”霍沉开口问他,果然冷声冷气的。

  云飞今日本是要随他来瞧瞧那传说中的宝贝,奈何那宝贝并不哪般稀罕,他便败兴溜出云水斋四处走了走。

  “噢,随意买了些小玩意儿,回去送给阿捷他们,”他答完,想到进云水斋前想与他说的话,又道,“适才我沿着河坊回来,正巧听见两个茶坊里出来的小商说话,好似是说今儿有位商爷从京城里来了宛阳,要做久留。”

  霍沉听后眉梢微动,姑且将贺姑娘那糊涂话别至脑后,若有所思。

  听到这里,令约也再坐不住,趁着他们歇话的空当出言告辞:“霍公子若有旁的事料理,我便不打搅了,还请你们与掌柜的说上句,改日若哪里需得上我只管叫我。”

  “诶,”云飞不知事端,迷迷瞪瞪应声,又下意识追问,“姐姐要回竹坞?”

  “先去接了阿显再回。”

  听是接阿显,云飞眼睛顿然一亮,转头看向霍沉,霍沉仍坐在玫瑰椅上,哪里会不了意,无声颔首,云飞忙又回头:“我们没甚么要事,姐姐可介意我们同去?”

  “同去?”令约忽地迟钝。

  “正是,我来宛阳这许久,竟从未去过举人巷,只听阿显说过几回。”

  小少年雀跃不已,任是谁都回绝不得,她唯有领着人一并出了云水斋,后头静坐的霍沉顿了顿,也起身跟上。

  自那日阿显与霍涛在登月桥上闹过一回后,宛阳许多人都已认得霍沉,见到他人或多或少会瞄上几眼,霍沉跟出碧岩街后便觉察到不妥,他这样大剌剌跟着个姑娘家,岂不是惹人非议。

  想着他脚步一顿,停在个小摊前。

  目光默默追随他的小摊贩登时结舌,见这位爷竟转身来了摊前,脑内一根弦忙绷紧来,叫人道:“霍……三爷好。”

  近来坊间总有传言,说霍三公子回宛阳是为继承家产,或说霍三公子已与霍家决裂、对霍家众人是深恶痛绝。对霍三公子为人也是众说纷揉,有人道他不与他父兄同,为人仗义,也有人道他不过是个伪君子。

  是以,年岁尚轻的小贩儿对这位霍三公子怕得很,唯恐他与霍涛一般为人,倘若哪儿冲撞了他,不遭殃也难,便连称呼都略有迟疑,怕霍沉心里有甚么忌讳。

  霍沉见他如临大敌,不禁暗笑,也不计较,只存心拖延会儿,因而寒暄似的问他道:“家里单做钓竿买卖?”

  小贩儿甩甩脑袋:“近日卖这个,有时拄杖也卖、风幡也卖、扇牌儿也卖……”

  “这些小经纪年来收入多少?”

  有人又犯了老毛病,小贩儿只得老老实实答他,好在他离开前知晓带上根钓竿。

  霍沉像拄杖那般,只手持钓竿,脚下却是阔步而行,鹤氅跟着小幅摆动,带着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气势,可惜没走两步,气势就降下来,一时语塞:“……”

  失策了。

  街巷拐角处,云飞见到他人后停下往回走的脚步,松了口气,没大没小道:“我还当你又迷了路!若不是贺姐姐发觉,我们就走远了。”

  一旁的令约:“……”噫,好似暴露了甚么。

  她不着痕迹地扫一眼霍沉,看不出,这位年轻有为的精明商人也会迷路啊。

  霍沉何等会察言观色,教她隐晦一瞧,牙又疼起来,又想到他是为避嫌才刻意落在后头,她倒好,一个姑娘家反回头来寻他,莫非她真把他当做断袖不必提防了?

  某人蹙额,郁结憋闷得慌。

  “唔……”想明白是自己说错话,云飞试图转移话题,又朝令约道,“阿显可是快散学了?我们快些去罢,我还想瞧瞧姐姐说的荣禄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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