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_成了腹黑王爷的心尖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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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新婚之夜//

  宋归庭闻了闻那杯酒,随即尝了尝,眉毛微挑,冷峻的眸中划过一抹笑意,“我正纳闷今夜你的酒量怎如此之好。”

  往酒中兑白水的计谋被识破,沈昭熙毫无内疚之感,相反,他忽然身子一歪,状似醉得不轻,站都站不稳。

  随流见自家王爷的身子摇摇欲坠,识趣地慌忙扶了沈昭熙一把。

  宋归庭淡淡的甩出句话,“行了,别演了,你骗不了我。”

  顿了下,宋归庭眸色一转,“我们喝点真的,酒已备好。”

  这是不准备放行的阵势。

  之前的那些宾客,有的人顾忌到沈昭熙的身子,心意到了即可,并未过多灌酒。到了宋归庭这里就不同了,两人的关系不赖,几乎知根知底。

  好几杯酒下肚后,沈昭熙道,“我的王妃已经等候多时,我得回了。”

  这话就是存心说出来气人的。

  宋归庭未曾气恼,却不肯放行,继续将沈昭熙摁在这儿灌酒。

  沈昭熙高兴又无奈,觉得这是一种幸福的烦恼。

  祥王府那边。

  祥王沈昭瑞接受完宾客们热烈的祝福后,貌似已醉得不轻,被他的贴身随扈步深扶着从前厅出来,往朔晓轩的方向走。

  待远离了前厅,他们走在长廊上,沈昭瑞的目光瞬间清明,从步深的身上起开,步伐稳健的继续往婚房的方向走,俨然已无方才那般半分醉态。

  沈昭瑞眸光漠然,淡淡的低声道,“这帮人可真能喝。”

  今日他大婚,必然会有许多人灌酒,他便提前命人备好清水,才不至于酩酊大醉。

  “王爷可真能演。”步深随口道。

  方才在前厅之时,他家王爷若是没有人搀扶着,路都走不了,俨然一副快醉倒的模样。

  沈昭瑞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责怪道,“你小声点,别传进王妃的耳朵里。”

  听见他比寒风还要冻人的声音,步深的神色中带着惧意,慌忙恭谨地应“是是是”,紧接着又道,“小的失言,望王爷恕罪。”

  若是让王妃知道王爷在宾客们面前装傻充愣,王妃指不定会笑话王爷。

  婚房内,新娘李玉妩坐在床上等候。

  忽而听见外面的随扈问安的声音,“王爷万福,恭喜王爷大喜。”

  “嗯。”沈昭瑞简单的应声,声音清冷。

  婚房寂静,外面的动静很清晰地传入李玉妩的耳中。

  李玉妩的心跳加快,心中忐忑,紧张感油然而生。

  沈昭瑞将身上余下的红包都给婚房内的那几个侍女。

  侍女们恭谨的谢恩。

  沈昭瑞往内室走去,目光触及正坐在床上的佳人时,一贯冰冷的眸色立即软了下来。

  嬷嬷笑吟吟的递上称。

  沈昭瑞接过,走过去,用手中的称揭开李玉妩头上的红盖头。

  远山如黛的眉眼,轻咬下唇,脸颊微红。凤冠霞帔,绯红的嫁衣衬托得她明艳动人。此时的她有少女的清纯,也有新妇的娇媚。

  如花的美人看了他一眼后,羞赧地埋着头。

  沈昭瑞漆黑如墨的眸专注地凝望着她,眸中划过惊艳,眸光因他的美娇娘而变得灿若星辰,目色灼灼。

  喜娘也觉得这新娘子甚美,一时晃了神。

  被人紧紧地盯着,李玉妩更加不好意思,脸颊发烫。

  过了一会儿,沈昭瑞将手中的称交给旁边的侍女,拱手一礼,温声道,“娘子有礼了。”

  “夫君有礼了。”李玉妩回以一礼,声音低柔。

  喜娘喜滋滋地奉上合卺酒,新郎和新娘对饮。

  喜娘又在新郎和新娘的头上各剪下一缕头发,打成结,装进红木小木匣内。

  合发,此后便是结发夫妻。

  喜娘和嬷嬷们以及房内的侍女们说了许多祝福的吉祥话语,领了赏赐谢恩后,便告退了。

  红烛摇曳,屋子内温暖如春。

  沈昭瑞帮她把头上的凤冠取下来。

  摘掉沉重的凤冠,李玉妩顿时觉得脑袋轻松不少。

  沈昭瑞知她今日顶着凤冠那么久,定是累极,眸色含着心疼,温声道,“饿了吧?”

  “嗯。”李玉妩轻轻的应声。

  沈昭瑞朝外喊了声。

  很快有侍女提着食盒进来,将食盒里面热乎乎的饭菜摆上桌,然后告退出去。

  李玉妩看着桌上的膳食,面色惊讶,转头看着他,欣喜道,“这些是觅香楼的菜品!”

  她很喜欢吃觅香楼独特的菜品,桌上这些皆是她平时去觅香楼时最爱点的菜式。

  见她如此,沈昭瑞的嘴角扬起弧度。

  “我特意命人去觅香楼给你带回来了,你先吃,我去沐浴。”沈昭瑞轻声道,目光温柔,抚了抚她的发丝,旋即起身去浴房。

  李玉妩的心头一暖,耳朵微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发了一会儿愣。

  李玉妩用过膳食后,吩咐贴身侍女春华帮她把妆卸掉。

  春华拆下李玉妩头上的发簪,没了簪钗的支撑,发髻散开,三千青丝披散在后背。春华又拧了帕子给李玉妩净面。

  沈昭瑞从浴房出来时,李玉妩刚好收拾妥当,坐在梳妆台前。

  他走过去,从她的身后搂着她,靠在她的颈窝处,她的墨发散发出味道好闻的清香。

  他看着镜中的新娘子,柔声夸赞道,“娘子,你真好看。”

  热气就在耳畔,李玉妩垂眸,耳根发热,心跳加快。

  沈昭瑞在她的脸颊上啄了口。

  李玉妩立即红了脸。

  见她如此,沈昭瑞的目光温软,将她的身子转过来,抱着她亲了亲,许久之后,他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娘子,时辰不早了,我们早些歇息。”

  他的声线沙哑,又带着些许压抑的感觉,呼吸微喘。

  李玉妩面色通红,心跳如雷,仿佛要跳出胸腔,轻轻“嗯”了一声,声小如蚊。

  沈昭瑞的嘴角扬起,盼了许久的女子终于如愿以偿,他无比满足,高兴的抱着他的新娘子去床榻上。赤红色的幔帐被他拉下,一通沉酣后方结束。

  李玉妩累极,沈昭瑞酣畅淋漓,心情极好,吩咐人备热水,与他的新妻同浴过后,抱着她入眠。

  再说宣王府那厢。

  宣王府四处用红绸子装饰,屋檐处处挂着大红灯笼,尽管是寒冷的冬季,北风呼啸,飞雪漫漫,但难掩宣王府中喜庆的气氛。

  斓旭轩主居的窗上贴着大红囍字,主居外室的烛台上点着一对龙凤花烛外,案桌上摆放着许多含着吉祥寓意的干果糕点,诸如红枣、花生、干桂圆、栗子,莲子糕、百合糕、年糕、花蜜糕……

  喜娘和另外两个侍女规规矩矩地站在外室候着。

  斓旭轩主居内室,绯色幔帐,朱色龙凤锦衾。

  花烛摇曳,室内一片宁静。

  苁蓉坐在地毯上,已经打了好一会儿盹。

  舒浅钰一直在房中坐着等候,没人陪着她说话,甚是无聊难捱。

  最先回来的人是茯苓,进屋时手里捧着一个果匣子。

  苁蓉听见动静,瞬间清醒过来,“你怎么回来了?”

  茯苓笑道,“王爷一时还回不了,便让我先回。”

  茯苓将果匣子打开,里面全是果子,她递给舒浅钰,“王爷担忧王妃饿着,让奴婢先给王妃送些果子垫垫肚子。”

  “多谢。”盖着红盖头的舒浅钰心头暖暖的,接过果匣子,先吃了一颗冬枣。

  “王妃,茯苓是王府的下人,这是奴婢的职责所在,王妃无需言谢。”茯苓说。

  微顿了下,茯苓述说着方才在前厅的事情,“王爷病弱,宾客们懂礼知趣,加上有安王殿下和王爷的好友白大公子为王爷挡酒,是以王爷并没有被灌太多酒。王爷本打算回敬完宾客们便回来了的,结果到了瑾王殿下那里,王爷被扣住,瑾王殿下灌了好些酒给王爷。”

  舒浅钰蹙了下眉,“今日进厅堂拜堂之时,我便见王爷走路的步子不大稳当。他身子虚弱,饮酒应当节制才是,太勉强只怕会累坏了身子。”

  茯苓微愣。

  她之前代沈昭熙去镇南将军府送礼物给舒浅钰,舒浅钰给她的感觉是对许多人漠不关心,对许多事情漫不经心。

  尽管舒浅钰曾赠了三颗千金难买的归元金丹给沈昭熙,但茯苓还是觉得舒浅钰对沈昭熙不甚上心。

  如今听见舒浅钰如此关心宣王,茯苓不由得有些惊讶。

  茯苓笑说,“王妃之言和德妃娘娘所言大同小异,但陛下和王爷都说宾客敬酒是贺王爷和王妃新婚之喜,希望王爷和王妃往后能够甜甜蜜蜜,携手共白发。”

  王爷很重视这段婚事,苁蓉替她家小姐开心。

  今夜舒浅钰不太想吃果子,只吃了三颗果子就叫茯苓将果匣子拿下去,并吩咐茯苓去为王爷备碗醒酒汤,待他回来之时喝下可缓解明日晨起时的宿醉之苦。

  舒浅钰知道,苁蓉好动,呆着这里只怕甚是无趣,便又对茯苓道,“带着苁蓉一起去吧,顺便让她熟悉熟悉王府的环境。”

  茯苓应下便离去了,苁蓉也蹦蹦跳跳地跟着前去。

  茯苓和苁蓉带着醒酒汤回来不久,沈昭熙也回来了。

  适才宋归庭知道新娘子肯定久等了,没扣留沈昭熙太久,不过,沈昭熙被宋归庭灌了不少酒。

  沈昭熙有些不胜酒力,修长的手指刮着额头,意图让自己清醒些。

  外间的诸女皆向沈昭熙行礼,说着吉祥的话语,“王爷万安,恭贺王爷新婚之喜。”

  沈昭熙从怀中掏出红包发给她们。

  诸女谢恩后方起身。

  沈昭熙正准备命人去煮碗醒酒汤送来,便见茯苓恭敬的奉上一盏汤水。

  茯苓说,“王爷,这是王妃特意吩咐奴婢为您准备的醒酒汤。”

  沈昭熙没有预料到,怔了怔,望着那碗醒酒汤发愣。不消片刻,他嘴角勾起,欣然接过醒酒汤仰头喝下。

  沈昭熙将碗交给茯苓后往内室走去。

  越过屏风,便见舒浅钰安安静静的端坐在床榻上。

  烛光昏黄,美景如画。

  室内宁静得能够清晰地听见寒风吹动窗纸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舒浅钰早听见外面的动静,藏于袖中的双手不自觉握紧再握紧,出了些许汗水。

  喜娘递上系有红绸的秤杆,“王爷,请揭红盖头。”

  沈昭熙接过,走过去,在舒浅钰的身前顿住脚步,用手中的秤杆挑开舒浅钰头上的红盖头。

  佳人肤色白皙似雪,眉目如画,粉腮红润,两颊晚霞,唇色朱樱一点,风情万种。

  凤冠上翠叶宝石,珠花翠云,珠宝流苏随着她抬头而微微摇动,摇曳生姿。

  一朵红若海棠的朱色花钿掩去上面那道不易察觉的疤痕。

  黑如曜石的双眸耀耀生辉,灵动异常,令人印象深刻。

  美人如玉,国色天香。

  不仅沈昭熙被怔住了,而且连喜娘也因新娘的美貌而感到震撼。

  不过一瞬,沈昭熙回神,将秤杆递给喜娘,含笑的看着他的新娘子。

  舒浅钰忐忑地抬眸看清她夫君的面容时,满脸震惊,睁大了双眼,“明辰?”

  他一身绯色婚袍,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在此之前,这个男子在她面前以“明辰”自称。

  舒浅钰震惊过后,是愤怒,眸色比寒冬时节的冰雪还要冷上几分,令人心生畏惧,寒气从脚底往身上到处窜。

  苁蓉、茯苓和喜娘等人内心发怵,脊背发凉的同时,感觉云里雾里,百思不解。

  ——不知新娘子为何会突然有那么大的怒意?

  见她脸色不对,沈昭熙收住笑容。

  “都先去外面候着。”沈昭熙忽然淡淡的道,听不出是喜是怒,朝众女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下。

  纵然众女知道还未“礼成”,但困惑的众女不敢违抗,只得无声的退了出去,还识趣地将门掩上。

  舒浅钰记得,赐婚后,他爹曾去玉梨阁找过她,问她愿不愿意嫁给宣王。那时,爹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舒浅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爹爹的神色。那时的她猜想,这门婚事是陛下赐的,定然不能再拒了,所以她最终说,她愿意嫁给宣王。

  在爹爹面前,舒浅钰时而口头上答应得很爽快,背地里却处心积虑地将事情搞砸,与刘小满的婚事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

  他哥哥舒浅陌说她“阳奉阴违”,她没否认。

  应下与宣王的婚事的第二日,舒浅钰便去寻芳楼找芮桐帮她查查宣王病弱这件事情是否属实,若宣王不是病秧子,若再加上宣王的男女生活混乱,日后她再想办法将这门婚事给搅黄了。

  不日,芮桐派人仔细调查过后,他对舒浅钰道,“据我的人查探到的消息,宣王确实是个活不久的病秧子。”

  芮桐又接着道,“还无妾室的宣王从不会来我们寻芳楼这种烟花柳巷之地寻花问柳。”

  那时的舒浅钰听后,心想:就宣王了吧。

  紧接着,一身杏色花袍的芮桐手里拿着宣王的肖像,摊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盯着宣王的画像,神情专注。

  芮桐痞里痞气地撇了撇嘴,在一旁兀自啧啧啧,感慨万千:“虽然我自诩容貌俊帅,自己这张俊脸天上难找,地上难寻,帅得不可方物,天下之大,无人匹敌,但不得不说……啧啧啧……宣王真是位绝世美男,来来来,你快过来瞧瞧,你未来夫君的这张皮相生得可真是倾国倾……”

  舒浅钰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还不待自恋的芮桐继续啰里八嗦的说下去,早就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日她一门心思想要早点远离絮絮叨叨的芮桐,连宣王的肖像她都懒得看一眼,她心中想的是,以后她嫁给了宣王,还怕不知道宣王究竟美成什么样么?

  斓旭轩的婚房内,龙凤花烛摇曳。

  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未语,室内静谧异常。

  舒浅钰怒视着他,内心百转千回。

  自余州余樵县的望江馆中相遇,舒浅钰便猜测到他的身份必然不低。后来在离城漾山遇见,但镇南将军府的人说,是宣王的人将她从漾山带回来的。她猜想过,也许明辰是宣王的人。

  今年她回火泾城的第二日,那时她在觅香楼的二楼,宣王府的车队刚好从觅香楼前面的街道上经过,她听见他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尽管她隐隐觉得有点熟悉,但她未曾多去细思深究。

  今日在舒家的厅堂之内,临行前,听闻她爹郑重地告诫他们后,她听见他发出一个“是”的单音,那时她便觉得他的声音很熟悉,但她还来不及多想,他就已经转身走了。

  如今想来,哪怕当初她看一眼芮桐手里那张画着宣王肖像的画卷也好。

  舒浅钰的胸腔内生出一种叫做愤懑的东西,愤懑不已的她特别想爆粗口说脏话。

  她眸色寒冷,倏然起身,一巴掌狠狠地扇了上去,给他一耳刮子。

  巴掌还未落在沈昭熙的脸上,沈昭熙就已经轻易的握住她的手腕,幸免于难。

  舒浅钰更加生气,恶狠狠地怒瞪着她,另一只手飞快地给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响!

  沈昭熙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他放开还握着她的那只手。

  沈昭熙低声问她,“阿钰,你为何这般生气?”

  “你还有脸问!”舒浅钰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的道,“你这个坏人,把我骗得团团转,很好玩是么?!”

  这个男人实在是行迹恶劣,可恶至极。

  沈昭熙很无辜,低声道,“我没有。”

  舒浅钰冷着一张脸,“没有你为何要欺骗我说你叫明辰?!”

  ——还好意思说没有?!

  “我真的没骗你。”沈昭熙依旧觉得很无辜,轻声给她解释,“我姓沈,名昭熙,明辰是我的表字。”

  他今年二月份弱冠,行冠礼时,他父皇赐字明辰。

  舒浅钰一时噎住,哑然未语,顿觉心虚和尴尬,还有点内疚。

  “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你我叫明辰,是你自己从未将你的夫君好好放在心上。”沈昭熙轻柔的语气略带责怪,还唉声叹气,看他的样子,真是好不委屈。

  舒浅钰顿觉理屈词穷,更加无话可说,气也消了一大半。

  刚才那一巴掌,她下手有些重,现在她的手掌上还隐隐微疼。

  舒浅钰的内心满含歉意和惭愧,确实有愧与他,她朱唇微微动了动,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昭熙的脸上有她留下的巴掌印,不是很明显。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未语。

  窗牗外面,风雪潇潇,浓雾茫茫。

  室内寂静无声,就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沈昭熙定定的凝着她,喉结动了动,烛光映在他墨亮的眸中。

  舒浅钰恍惚看见他的眸色渐渐变得灼|热,恍若错觉。

  舒浅钰满脸歉意,吞吞吐吐的道,“刚才,刚才对不起,要不,你,你打回来吧,我不还手。”

  沈昭熙脸上的笑意温润,伸手过去。

  舒浅钰慌忙闭眼,不料,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未传来,温热的手掌轻轻地触|抚她的脸庞。

  舒浅钰狐疑地睁眼看着脸上堆着笑容的他。

  沈昭熙轻声说,“现在两清了。”

  舒浅钰诧异哑然,模样瞧着有些呆傻。

  “咕咕……”

  是舒浅钰的肚子在唱“空城计”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内室显得异常清晰。

  两人皆是一愣。

  舒浅钰顿觉尴尬无比,拢了拢眉心,握拳掩唇轻咳几声,意图掩饰自己的情绪。

  沈昭熙嘴角带着笑意,好声好气的道,“娘子,我们饮下合卺酒合发后,你再用膳,成不成?”

  舒浅钰未语,怎么办?眼下她有点想与他和离,或者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弄死。

  “好不好,嗯?”沈昭熙柔声道,满是讨好。

  “嗯。”舒浅钰轻轻应声,并非受他的蛊惑。

  刚开始知道他的身份时,她是挺生气的,但现在她弄明白了,气也消了,若是无缘无故就把他给弄死了,她觉得不妥,毕竟他曾在漾山上救过她的命,她不能那般忘恩负义。

  用文卿的话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而今她和沈昭熙已经拜过堂成完亲,她已经是他的王妃。她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勉强算得上作茧自缚吧。

  其实,现在她觉得这个夫君并不讨厌,至少他人很温柔,样貌生得一点都不含糊。

  得到新婚妻子的首肯,沈昭熙的眸中划过一抹得逞之意,转瞬即逝。

  沈昭熙唤候在外面的众女进来,另吩咐人送膳食进来,他的妻子快要饿得前腰贴后腰了。

  众女陆陆续续进入婚房。

  舒浅钰和沈昭熙走至床边,规规矩矩的并排坐于床上。

  经验丰富的喜娘觉得并坐于床案上的这对妙人比她以前见过的任何一对新人都要登对,风姿无双,仿若不染俗尘的恩爱眷侣。

  喜娘恭谨的奉上两杯合卺酒,笑道,“请王爷和王妃共饮合卺酒!”

  舒浅钰和沈昭熙一起执杯,手臂交错,推迟了那么久的合卺酒总算被他们共同饮下。

  ——合卺交杯,同甘共苦。

  饮酒毕,舒浅钰和沈昭熙一起结镜纽。

  ——共结镜纽,永结同心。

  而后,喜娘在舒浅钰和沈昭熙的头上各取了一缕墨发,用红线系好,装进红木小匣子内。

  礼成。

  往后他们便是濡沫白首的结发夫妻。

  喜娘把红木小匣子递给沈昭熙,沈昭熙接过置于□□凤锦衾内。

  众女说了许多康安长宁、早生贵子、永以为好、大吉大利等等诸如此类祝福的吉祥话。

  沈昭熙的心情极好,将怀中余下的红包悉数掏出分给她们。

  众女领赏谢恩后,无声的退出去。

  有侍女端盘鱼贯而入,茯苓将膳食摆在婚房外室的桌上。

  待布完菜,侍女们有条不紊的陆续出去,茯苓则进内室请他们用膳后,才告退出去。

  舒浅钰和沈昭熙走至桌前,落坐。

  舒浅钰看着这一桌好吃的,不禁惊讶,“柳州菜!”

  沈昭熙笑而未语。

  舒浅钰执箸尝了几个菜后,挑眉。

  “好吃吗?”沈昭熙问她,目光中含着期待。

  “好吃。”舒浅钰点头,“很地道的柳州风味。”

  沈昭熙说,“我知道你自幼便去了柳州,所以特意为你找来一位会做柳州特色菜的庖厨,日后在王府,只要你想,你每天都可以吃到柳州菜。”

  舒浅钰诧异,她的目光落在带着温润笑容的沈昭熙身上,四目相对。

  “谢谢你。”

  闻言,沈昭熙凝着她,“我是你的丈夫,你无需向我言谢。”

  舒浅钰错开目光,垂眸看着桌上的菜品,浅笑着说道,“其实,火泾城的菜我也吃得惯。我幼年初到柳州时,爹爹以为我活不久了,还特意为我带去一位会做火泾城风味菜的庖厨。我估计爹爹的意思是:趁着命还在,再吃些合口味的饭食,否则去世后就再也无法食人间烟火。”

  沈昭熙轻笑未搭话。

  婚房内又恢复宁静,阖寂无声。

  方才沈昭熙已经在宴席之上用过饭食,是以现在他只是在一旁静静的陪着她。

  舒浅钰忽然惊觉今晚是他们两个人的洞房花烛夜,越想越不想面对。

  纵然舒浅钰极饿,但她并非囫囵吞枣的作态,而是慢慢的吃。

  气氛太过安静,加之沈昭熙一直在旁边看着舒浅钰,舒浅钰觉得有点不自在,耳根微烫。

  舒浅钰慢吞吞的用膳,有意拖延时间。

  沈昭熙看出她的意图,似笑非笑,耐心的陪着她。

  不知不觉,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悄然过去。

  舒浅钰拖不下去了,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箸,用手绢擦擦嘴角,恰好无意间瞥见烛台上的那对花烛。

  沈昭熙见她看着某处,许久都不曾移开目光,疑惑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烛台上,一对花烛,一支花烛缀有盘龙戏珠,另一支花烛缀有凤穿牡丹。

  然而,独独龙烛露出的烛芯顶端烧成灰烬的多余废烛芯黑乎乎,以致于龙烛的烛光黯淡,火焰将灭。

  沈昭熙蹙了下眉,淡淡的道,“龙烛快要熄了。”

  在南国火泾城的婚俗中,在新婚之夜点花烛不可或缺,花烛得从黑夜燃烧至开昼,故而通常经明媒正礼拜堂成亲的夫妻,被人们称之为“花烛夫妻”。

  一对花烛,有龙有凤,喻之龙凤呈祥,寓意伉俪之间恰和百年,相依相伴。

  倘若花烛顺顺利利燃烧至开昼,则为福星高照之象;倘若花烛还未至开昼便熄灭,则预示着不吉利之象。

  而今这对花烛阴盛阳衰,是为不吉的迹象。

  舒浅钰起身走过去,在烛台旁边的抽屉里面翻找。

  沈昭熙狐疑的问她,“阿钰,你在找何物?”

  舒浅钰将从抽屉里面找到的东西亮给沈昭熙看,微笑着道,“芯剪。”

  话落间,舒浅钰用芯剪把龙烛顶端废掉的烛芯去除,黯淡的烛光复又渐渐变得明亮,很快,龙烛与凤烛的明亮程度并无多大区别。

  沈昭熙莞尔道,“阿钰,你真机智。”

  舒浅钰笑而不答。

  沈昭熙低声道,“时辰不早了,就寝吧。”

  闻言,舒浅钰的心一突,收住笑容,缓缓将芯剪放回抽屉。

  ——该来的,最终还是得面对。

  两人入内室。

  舒浅钰帮他宽衣。

  她是医者,同时她是个江湖中人,觉得自己足够大胆,不会感到紧张,嗯,她是这样想的。

  可在新婚之夜专注的帮自己的新郎宽衣解带时,却并非如此。

  尽管之前舒浅钰跟商尚仪学过如何为夫君宽衣解带,但她从未细致的给哪个男子做过这些繁琐的事情,所以到了实践之时难免紧张,一紧张就手抖,动作不够利落,手法笨拙,致使她的内心更加紧张。

  舒浅钰微微踮脚,帮他把最外面的那件外袍褪去后,他很配合地抬起双手,她则双手环上他的腰|身,把他的腰带取下。

  他身上的气息在舒浅钰的鼻周萦绕,她的耳根不禁染上了一层粉色。

  沈昭熙垂着眸子,凝望着她,眉目含笑。

  解下他的腰带,舒浅钰复又踮脚褪去他身上那件大红的外袍。

  除去这一件大红的外袍,还有一件里衣,再脱就没有了。

  舒浅钰卯足了胆子帮他悉数褪掉。

  他的胸膛宽阔,劲瘦有力的腰|身,充满了男性的力量之感,身姿伟岸。他的肤色虽白皙,但不似以前那种过于病态的白。

  由于火陀毒还未解的缘故,舒浅钰瞥见他胸膛上的伤口处有紫黑色,范围很小。

  见状,舒浅钰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

  沈昭熙瞬也不瞬地静静瞧着他的妻子,任由她为自己更换就寝的白色衣衫。

  她的面色羞赧,他眸色更加温软,笑意温润。

  结束后,舒浅钰能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后退两步,垂着眉眼,不冷不淡的道,“明辰,已经好了,你去就寝吧。”

  沈昭熙满心满眼都是她,忽而靠近她,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他的手缓缓下移至她的腰间,捏住她的衣带,用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先耐心十足地捻了捻她的衣带。

  “娘子,今晚我们还有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办。”沈昭熙柔声道。

  说话间,他轻缓的拉开她的矜带。

  舒浅钰知道他意指什么,脸颊更加热,一颗心如同小鹿乱撞,心脏似要蹦跳出她的胸腔,垂眸看向自己的腰间。

  他的动作缓慢无比,刻意为之。

  由于室内宁静,令舒浅钰感觉这种缓慢的速度一下子被放大了不只十倍,清晰无比。

  就在沈昭熙即将要完全松开舒浅钰的衣带时,她倏地握住他的手制止他的动作。

  她的手带着凉意,与他炙热的手相接触,仿佛雪花遇上火花。

  舒浅钰抬眸对上他的目光,“明辰……”

  沈昭熙清明的目光中隐隐含笑,嘴角漾着若有若无的弧度,“怎么了,不肯么?”

  这话瞬间令舒浅钰的脸颊更红。

  而今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要和她行那事理所应当,可她暂时还不想。

  舒浅钰内心忐忑,垂首不再看他,摇头否认。

  沈昭熙伸手轻捏她的下颌,微抬。

  美人似玉,倨促含羞,面红耳热,虽面上微显不情愿,但并未露出非常抵触之态。

  沈昭熙温声道,“可否告于我究竟是何缘故?”

  舒浅钰不得不迎上他的目光,“可……可不可以再缓些时日?”

  沈昭熙似笑非笑,“为何要缓些时日?”

  舒浅钰不安的道,“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沈昭熙的眸中划过一抹戏谑的笑意,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下巴上丝滑的肌肤,轻声道,“夫妻燕好,无需准备。”

  舒浅钰内心凌乱无比,慌忙说,“自今年你我相遇后,你我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对彼此都还不够熟悉,忽然之间就成了夫妻,我一时还没适应过来就要……要……我想过段时日,我们再……”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如蚊的嘟哝声。

  沈昭熙的脸上带着淡雅的笑容,转而,他面显难过之色,“娘子啊,新婚之夜你怎舍得冷落你的新郎?”

  舒浅钰很难为情,解释道,“我……今夜我会一直都在这儿同你处一块,并无冷落你之意。”

  “哪有新婚之夜夫妻间不办事的道理,娘子~”沈昭熙故意将尾音拉得很长,话落后还轻轻地叹了口气,颇感惆怅的样子,可谓是烟愁雨忧。

  “夫君,嫁给了你,从今往后宣王府便是我的家。世人常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庙在这儿,你担心什么?日后我好好弥补你,好不好?”舒浅钰央道,语气满是讨好。

  沈昭熙挑眉。

  问题是,这座庙是他的呀。

  不过听见她说此后宣王府便是她的家,他顿觉心头暖和。

  他早就看出今夜她还不情愿,不过是存心想要捉弄她一番,如今见她仿佛在与自己撒娇的姿态,他觉得这样的她楚楚动人,便顺着她的意,新婚之夜自己继续当和尚。

  沈昭熙含笑的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嗯。”舒浅钰莞尔一笑。

  舒浅钰以为还要和他消磨好些口舌他才会应允,而今他这么快就顺着她,令她颇感意外。

  他不勉强自己,致使她对他的满意程度只增未减。

  “夜已深,该歇了。”沈昭熙温软道。

  舒浅钰应声,“你先歇下吧。”

  舒浅钰去趟隔间更换寝衣,沈昭熙知道她不好意思。

  不急,慢慢来。

  沈昭熙将方才放在锦衾之下那个合发的红木小匣子掏出来,移至屋子内的一个柜子中收好。

  窗牖外大雪纷飞,呼啸的寒风已停,万籁俱静。

  婚房内,舒浅钰和沈昭熙两人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朱红色的幔帐被放下,却掩不尽花烛明亮的烛光。

  按规矩,妻子应当睡在床榻的外侧,但沈昭熙却坚持躺在外侧。

  纵使累了一日,此时的舒浅钰却目不交睫,一刻钟左右后,她歪过头去看他,便见他安然入睡的模样,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忽然和男子同床共枕,舒浅钰极不适应,难以入眠,翻来覆去睡不着。

  沈昭熙缓缓掀开眼睑,侧头看着舒浅钰,“阿钰,你不适应的话,我去外面睡。”

  “不必。我只是脚有些冷,一会儿就好了。”舒浅钰道。今夜下雪,确实挺冷的,她睡不着还与她的脚冷有关。

  本来今夜拒绝他与自己洞房,她心头已有些过意不去,若还让他去外面睡,未免也太不像话了。再说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早晚得习惯与夫君共枕而眠。

  沈昭熙思索了一会儿,眸色一转,轻声道,“你等会儿。”

  还不待舒浅钰反应过来,沈昭熙已经下床去外面,同候在外面的仆役吩咐了几句。说话的声音较小,舒浅钰隐隐听见他们的谈话声。

  不多久,沈昭熙捧着一个汤婆子进入内室。

  沈昭熙微笑道,“你快躺下,我把这个放在你的脚边,你的脚很快就能暖和了。”

  “好。”

  舒浅钰依言乖乖躺下。

  当沈昭熙掀开她脚下面的锦衾时,那双漂亮的天然莲足赫然落入他的眼中。

  她未曾裹过脚,天生的玉足细嫩而白净,浅浅的妃色脚趾头圆润小巧,娇俏可爱,微蜷的脚趾头显得有点腼腆娇憨。

  沈昭熙被她的天然美足所迷惑,渐渐感觉自己的胸腔内渐渐堆积了一口气,释不出。他的眸色幽深,带上了侵略之意。

  沈昭熙理智的规规矩矩地把汤婆子放置于她的脚边,怕烫着她,便稍微离她的脚远些,随即帮她盖好脚下柔软的锦衾,还掖了掖锦衾,确保不会漏风进去冻着她的身子。

  沈昭熙长纾了口气后,才复又躺在她身侧。

  沈昭熙关切的问她,“暖和么?”

  “十分暖和。”舒浅钰内心感激,“谢谢你。”

  沈昭熙微蹙了下眉,微笑着轻声道,“娘子啊,我是你丈夫,我对你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与我那么客气,就显得太见外了。”

  舒浅钰未搭话,嘴唇微微蠕动。

  沈昭熙忽然温声问她,“阿钰,你为何未缠足?”

  舒浅钰一愣,没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反应过来后脸颊微烫,淡淡的道,“娘亲很早便过世了,直到后来我出去行走江湖才知道闺阁女子有缠足的习俗。即便我知道了,但我不喜欢,也觉得麻烦,就一直未曾缠足,任由脚自然生长。”

  沈昭熙道,“幸好你没缠足。”

  “欸?”舒浅钰不知他为何会这样说,觉得十分惊奇,“我记得有人曾说过许多男子都喜欢三寸金莲的大家闺秀。”

  他们视女足纤小为美,许多士族公卿以自己妻妾的纤纤小足为优越感。

  沈昭熙道,“那是别人,你的夫君不在其列,我不喜欢那种病态美。而且你有所不知,父皇也不欣赏这种畸形美,父皇说女子缠过足后不仅不美,而且还苦了孩子,便不允自己的女儿们跟风缠足,所以明霞也与你一样是天然莲足。”

  舒浅钰惊讶,沉默未语,陛下真是个明理之人。

  两人默契的沉默着,良久无话,室内又恢复宁静。

  过了许久,舒浅钰再次歪过头去看他,他平躺着,双眸阖着,呼吸均匀,貌似已经睡着了,睡得很沉的样子。

  舒浅钰依旧了无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发出轻微的响动。

  沈昭熙忽然抬起眼皮,侧头凝着她,关切的问道,“阿钰,脚还冷吗?”

  舒浅钰的心一突,平和的回答,“不冷。”

  沈昭熙眉目含笑的问她,“不困?”

  舒浅钰老实回答,“不怎么困。”

  沈昭熙道,“既然如此,同我讲讲关于你的事,好吗?”

  舒浅钰眉峰微动,朱唇一启一阖,语气温和的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天南地北与你有关的所有事情我都愿倾耳细听。”沈昭熙展颜一笑。

  微顿了下,沈昭熙又莞尔道,“譬如你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你曾在柳州经历过什么,你以前闯江湖有过什么奇遇,诸如此类,我都很乐意听。”

  后来,两人聊着聊着,舒浅钰的困意来袭,不知不觉已经酣然入睡。

  沈昭熙偏着头,睁眼瞧着面向自己熟睡过去的舒浅钰。

  她的睡相很好,睡得很安稳,像一只规矩乖巧的小白兔一般,正睡得香甜。

  /@晋江文学城独家/慕砚晚著/

  翌日,东方露泛鱼肚白,天色还朦胧不清。

  斓旭轩婚房内的龙凤花烛燃烧了一整夜。

  沈昭熙习惯早起,时辰到了会自然醒来,他一睁眼便对上那张近在咫尺的漂亮娇颜。

  她正闭着双眸,鸦青色的睫毛略长,肌若凝脂,脸颊红晕,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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