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 105 章_假死后大佬们抢着当我未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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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 105 章

  105

  五树六花原的雪停了,最后一片雪随花瓣一起,从窗外轻轻落入房中,落在死去的人紧闭的眉睫上。

  容秋说:“不会这样,死不在这个因果里,凤凰不会这样容易死。按照他的性子,他是希望我担心,我已经来了。”

  他甚至有空对兰刑笑了笑:“他之前就是这么做的。”

  容秋俯下身,以法力封住容仪的伤口和心脉,随后握着他冰凉的手,将那把剑轻轻地抽出来。

  他的动作很轻,是容仪最眷恋的那种温柔和熟悉气质。

  血液微温,顺着这个细致的动作,慢慢地从伤口中飞溅出来,鲜红的血浸染他一头银发,顺着他俊美非凡的脸流淌,低落,将他亘古不变的温柔笑意染出一种近似诡异的神采。

  容仪不会死,因为这并不在他的计划中,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内。

  他轻轻哄:“小凤凰,我来了,不生气好不好?”

  他轻轻揽着他,就像在凤凰乡时一样,容仪把头靠在他肩上,但这次容仪没有睁开他漂亮的眼睛看他,他的头软软地垂了下去,整个人像是抓不住的鱼,几乎从他怀里离开。

  容秋立刻调整了姿势,把他抱住了,但他脸上的笑意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他眼底的疑惑和茫然也越来越重。

  兰刑忍不住吼道:“你疯了吗!他死了!”

  兰刑冷笑不断,上前要用力推开容秋,但容秋一动不动。

  容秋半头银发,半头血,眼底紫光如同流云涌动,整张脸如同戴着血做成的傀儡面,怪异感和割裂感越来越强。

  他抱着容仪站起来,声音依然温柔平定,带着温和的笑意:“我带他去找药师,凤凰不会死,一是有天运傍身,二是若不心死,凤凰必然涅槃涅槃,我可以……”

  “天运他没有了!”兰刑再次吼道,他手颤抖着,里面藏着一颗灼热的晶石,晶石中央一线赤金色平静如风。他的表情说不上来是笑还是在哭,“他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到底我们抢来抢去,他什么都没留下。他死了,他死了……”

  容秋恍若未闻,他将容仪的尸体抱在怀里,推门往外走去。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随着这个动作,越来越多的血滚落下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多,顺着他的衣角滴滴答答,五树六花原的雪地亦被染成一片红色,脚印陷落的位置很快就聚积起一滩鲜红的水洼。

  “等等,对不起,是我动作太重了,疼不疼?”

  容秋赶紧停下脚步,跪倒在地,重新将怀里的人放好,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容仪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容秋掌心渐渐沁出冷汗,但仍然微笑着。

  咒术不管用,玄炼刺出的伤口血流不断,他连着换了好几种咒术,都无法停止血的流出,最后他微微喘着气,说:“你一直流血,我们先去找药师,还是先去找药师,他最近修炼出关了,小凤凰,我带你去找药师,很快就不疼的。”

  怀中的人无声无息,没有回答他的话。

  容秋重新把他抱起来,然而掌心的冷汗却越来越多。

  他说不出来这种越来越深的茫然和无力感在哪里,又是因为什么产生的,或许是容仪这个样子他没有见过,他见到他睡着的样子,不论是做了什么梦,开心还是难过,那张漂亮明艳脸上总是带着一些娇憨的小表情,像是下一秒就会突然睁开,而后好奇又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过来。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还有这个器官存在;容秋往外走了几步,忽而觉五树六花原的风雪变大了,风掠过他的长发,面上血迹已经微微干涸的。

  有什么东西正在越来越轻,从他手中溜走,软绵绵、毛茸茸地擦过他的手心,是书页翻动的声响,细微羽毛轻轻吹散的声音。

  容仪正在消失,他怀里这只睡着的小凤凰,正在慢慢消散,化为羽毛,散在风中,如同被风吹拂的蒲公英,如同雪散开成雾,他变得非常轻,容秋指尖用力,青筋暴起,却怎么抱也抱不住他了,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身上也变轻了。

  羽毛散尽,白雪吹尽,他徒劳地想要抓住风,却只握住了一枚细小的羽毛。赤金色的,毛绒绒的羽毛,他曾经用他的手指仔细梳理过。

  “咔哒”一声清脆声响,有什么东西缓缓掉落在地。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容秋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

  他低头看了看这掉在地上的东西——它是从他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黝黑狰狞,从他有意识起的第一天起,就牢牢地锁住他的琵琶骨。

  是一把锁链。

  因果链。

  “因果链……断了?”

  他猛地一把抓起它,低头看向自己的颈间——锁链留下的伤痕正在飞快愈合,不消片刻,那里便会一片光洁,半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与此同时,他感到双眼微微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忽而刺进了他的双眼。

  他忽然能看见自己身上的因果了,千丝万缕,与这个世界链接,与他一切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链接,是金色的细线,最长最粗的那一根线,连着风中最后一枚赤金色的羽毛。

  “因果链断,缘法眼开。”

  他忽而听见了一个声音,是他曾在梵天明王殿中听见的声音,带着无边庄严法相,“你、相里飞卢、兰刑三人,此生最重的因果,皆系明行身上。”

  “而你与他,缘法最深,执念最重。”

  “你找了这么久的因果链的来由,如今可以知道了。这因果链一头,连的是容仪。容仪死,则因果断。”

  “从今往后,你与他再无缘分。”

  “不……”

  容秋怔怔地看着眼前金色的因果线,他透过他,望见了一切过往。

  他望见自己在昆仑深渊中醒来,仍是一团黑色的魔雾,没有形状,没有情感。

  金色的线一路蔓延到天上,天边的尽头,是一个坐在树梢,穿着粉色衣衫的少年。

  那个少年,也是他在无边魔域深渊中,唯一能看见的事物。

  那少年很漂亮,姿容绝色,金尊玉贵,可是不知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原来是因为一直很疼他的那个严厉的师父死了,他的师父叫孔雀,有一双暗紫色的眼睛,法力催动时,如同流云变幻,十分好看。

  这好办,不过是一双缘法眼,不是么?

  他于是生出一双暗紫色的眼。

  那漂亮的少年喜欢的东西不多,似乎也总是不太开心的样子,他于是往前看,看见更多曾经让他开心的人和事。

  五树六花原的花香,剥成莲花样的练实,梵天云天吹过他的温润触感。

  娘亲的手,父亲的姿态,小伙伴的习惯。

  于是有了他,他是他喜欢的一切人和事。

  他会喜欢他的,他们之间的缘分越来越深,他和他模仿的那些人一样,是为爱他而降生在这世间的。

  他见到了他,给他起了名字。他用着他起的姓名,知道这一切本该如此。

  ——可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容仪死了。

  ——容仪死了,因果出了问题,他要以什么来相抵?他的命吗?

  容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下一刻,他手中法力暴起,往自己身上硬生生压去!

  这一道法决带着无限威力,直接在他身上破出一个大洞,半边骨肉都消散在风中,无比血腥骇人,可伤口处随后又涌上一团黑雾,将这伤硬生生复原。

  “不……不……”容秋又起了几道法术,一道比一道猛烈,一道比一道骇人,但仍然无法对他自己的躯体造成任何创伤。

  他喃喃着,“我应该怎么做?我补给他呢?像和尚原先想的那样?”

  他猛然回头,去找那些羽毛,可是回头望去,五树六花原漫漫白雪,哪里还有羽毛的影子?

  “不对,不对,不……”

  容秋站起来,慢慢呢喃着,他的神情依然冷静理智,可是却透出几分神经质和疯癫来,不再是从前那个温和神君的模样,“不,不该是这样,我和他缘分最重,不该这样……”

  “已经不是了。”佛祖说。

  容秋茫然地抬起头望向他,眼底的疑惑更加深重了,像是不能理解他的话。

  忽而,他飞身而去,转眼就消失在茫茫大雪间。

  佛祖法相身后,梵天十大明王分列在侧。

  军荼利大明王视线追着容秋,说:“他离开了。要去找回他吗?”

  “不必,他已经疯了。”降三世大明王放轻声音,“我们今日来此,是等佛法归位的。”

  相里飞卢第一次见到五树六花原。

  这一方天地很大,与神界其他地方相隔绝,他从前听容仪讲过这里的许多东西,讲参天的菩提树,欠打的小龙,水势直下的永流泉,金碧辉煌的凤凰殿。

  在他的描述里,五树六花原好玩又热闹,如今看来,却只有山水草木,连风与雪都要靠法力变出来,第一眼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白,一片白色。

  苍凉寂寞。

  他的小凤凰长在天上,没有见过其他人,没有太多人可以说话。

  容仪那时候说:“人间还不错,不过比我的五树六花原差了一点点。”

  容仪那时候问他:“你的大殿准备建在哪里?要不要建在我的五树六花原近旁,这样我们还可以时不时串门子。”

  这个地方他从前偶尔会梦见,梦中他什么都没有错过,一切都刚刚好,姜国平安,而他飞升上界,与他完婚,走过五树六花原与梵天十二明王殿,逍遥自在。

  他从天门直赶过来,仍然在微微喘气;他没有来过这里,却径直走向凤凰殿,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他的动作带起一些细小的雪花,一片轻小的赤金色羽毛,轻轻地贴在他的衣角上,随后又落下。

  “明行在哪里?”相里飞卢声音紧绷,他推开门,望见了半跪在地上的兰刑,还有满地鲜血。

  兰刑沉沉地笑了起来:“死了。”

  相里飞卢俯身拎起他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抵在床边:“我问你,容仪在哪里?”

  “他死了。”他的动作很重,兰刑被撞得呕出一口血来,脸色无比苍白虚弱,却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到头来,相里飞卢,你我都输了。你更惨一些,你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相里飞卢深吸一口气,四处环顾,他望见了床边的玄炼剑,还有浸透大半个床铺的血。

  “你来晚了。”兰刑慢慢地说,“那个魔……早一步走了。他是自裁的,就用……这把剑。”

  “我叫你看好他。”相里飞卢说,他的声音很沉,可是所有人都听出了他声音中异常翻涌的情绪,但那并不是愤怒与指责,而是某种……崩溃。

  “我把他好好地交到你手里。”

  “他说到这里来,给你送拜年礼。就这几天。”

  “为什么,”相里飞卢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他痛得皱起了眉头,说话也颤抖了起来,“没有看好他?”

  “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他平安,为什么?”

  姜国清席别院一见,他还在等他下次来,却没想到是永诀。

  相里飞卢立在原地,整个人像是即将散架一样,处处透着无尽的崩溃与疲惫,还有一种疼痛,像是抽丝一样,一根丝线穿着银针在他五脏六腑中抽离。

  “诸位,该散就散吧,这是明行自己想要的。”

  方才通风报信的老小龙游了进来,望了望两人,又望了望整个阔大的凤凰殿:“这里怕是今后要关闭了。这么大个五树六花原……明行的东西,他都没有带走,几位可以看看,要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想留下来做念想,就拿走吧。”

  老小龙有条不紊,慢条斯理:“明行走之前,我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想留的东西,他说没有。没有任何话,留给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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