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页_竹坞纸家+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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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页

  “……”

  她说完,像是有些羞,拿起团扇扇起风,边说:“昨日你就在马车上,必定晓得了我缠着见渊哥哥。不过你放心,我并不是非缠着他不可的。”

  令约静听着,眼睁睁见她把自个儿的身世经历抖落个干净。

  霍沉说她是长辈,确乎没错,封妧与她胞兄皆是她爹爹的老来子,而这封老爷,又是骆原的义父。

  ——骆原当初与胞姊寄人篱下,姐姐被逼嫁去霍府后,他便愤然离了家,孤身前往临海富庶之地,湖庄。

  彼时封老爷已是湖庄有头有脸的人物,骆原闯荡两年后因机缘巧合教人引荐去他手下办事,封老爷早年间做的是海商,骆原随他做起海上生意,陆上的丝绸、瓷器、粮食,海上的珠宝、香料,或出或进皆让他料理得无可挑剔,才干崭露,封老爷对他越发赏识器重。

  骆原天性沉稳,于做生意一事上天赋异禀,后竟帮封家谈妥几桩大买卖,久而久之,与封老爷也亲厚起来。

  封老爷膝下无子,知其身世可怜,遂将他认为义子,待年老方得了一儿一女,骆原那时也衣锦还乡,置办好府邸安排好其余,再将自家小外甥接回鹿灵。

  为报封老爷知遇之恩,骆原年年都要去湖庄住上一月半月,纵使封家兄妹与他同辈,他也拿他们当家中小辈宠爱。

  封妧称义兄曾带霍沉去过湖庄,她那时年幼,见他与兄长年岁相当,又生得白净漂亮,便不顾辈分地叫霍沉哥哥,不过霍沉只去过那一回,后来再见,就是今次。

  “这是我十六年来头一次离开湖庄,我定要带个漂亮男人回去,气死那人!”

  可谓是语出惊人,令约呛了声,小小声问:“那人?”

  封妧蓦地神情恹恹,撇嘴:“我从前心仪之人,”说完愤愤然,“可他眼盲心瞎,竟拿我同他家丫鬟比,嫌我聒噪任性,那丫头分明又丑又笨,凭什么和我比?分明就是他烦了我想打发我走。”

  她说着看向令约,惋惜叹了声:“我方才不信见渊哥哥,也当他有意骗我赶我,可我一见你生得和我一样好看,就又信来……我原是想把他骗回家,可现在他是你的,唉。”

  怎就他是她的了?令约被这话激得耳根麻酥酥的。

  “云扬哥哥也很好,可他前日里偷偷给一个姑娘送了桑葚,我也不能带他回去。”

  令约:“……”

  她语塞一阵,而后蓦地失笑,启声问她:“我问你——”

  封妧抽空吃下最后一口蜜粽,抢声答:“我也不知他送给谁人,只是见他买了许多偷偷差人送去的。”

  “……”令约越发觉得好笑,“问的岂是这个?”

  “那是甚么?”

  “我是问,你可知我姓甚么名甚么?”

  封妧抱起凉水抿了小口,愣愣甩头。

  “你连我名姓都不知,真把这话全说来?”

  “你也说了,横竖我不是你们宛阳人,那你说说你叫甚么?我姓封,单名一个妧字。”

  “贺姓,名是令约二字。”

  “令约……”封妧品了品,“可巧,我的‘妧’同你的‘令’皆说美好,难怪我们都生得好看。”

  什么话在她那儿都能绕成模样好看,令约忽觉她聒噪得挺有些趣,全没有昨日听她说话时那样头疼,甚至又接着听她唠叨通她和她从前心仪之人的恩怨是非。

  正说到那人是如何气走她,阿显也下学赶回家,一进门便抬声叫郁菀和她:“娘,阿姊,阿慎又做出新的玩意儿来!”

  因是端午,书院放了半日假,阿显遂带着闻慎来家中做客吃粽。

  郁菀那头好声好气回应:“甚么东西?”

  “轮扇!摇摇就能生风,好不爽快,”他兴致勃勃,“还做了好些个送我们!”

  令约听他在外头闹腾,笑同封妧解释声:“是我小弟回来。”

  “待我忙完再瞧,家里还有客,你小点儿声。”

  阿显站在厨门旁,爽朗笑道:“阿慎是我们自己人,算不上客,不必见外。”

  闻慎打断他:“不是我。”

  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往偏堂门边,里头两个少女已经出来,都看着他。

  阿显赧然摸了摸耳根,实在不知他阿姊几时冒出个朋友,尴尬片刻,忽而拍了拍脑袋转过话题:“倒忘了,外公道舅舅教他告诉我舅母和阿欢姐姐邀娘和阿姊去城外看赛龙舟!”

  众人:“……”

  “好好儿说话。”厨里的郁菀气笑。

  “好好说也是这话,舅母和阿欢姐姐邀你们晌饭后去看赛舟,去么?”

  提起这个,偏堂门边的封妧竖了竖耳朵,偏过头,压低声问令约:“你要去么?”

  “去。”这一声是郁菀答的,令约便跟着附和声。

  “正好!”封妧说着瞟了眼堂屋里两个少年,拽着令约胳膊出去廊下,“我昨日特地收买几人,要同他们队伍一起赛舟的,原是想叫见渊哥哥同去,可如今想是叫不动了,我能和你同去么?”

  “赛舟?”

  “想不到罢?也是,像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会这些,我可是从小揍人的。”

  “……”并不。

  令约神情复杂地盯着她,觉得她和自己所想有些出入,当然了,她所想的自己更是和本人有很大出入,但忍了忍什么也没说,只应以同去的话。

  封妧听后拍了拍手掌:“那好,晌饭后我来寻你,这会儿先去告诉阿兄和见渊哥——见渊侄儿!”

  令约被她一声“见渊侄儿”逗笑,封妧噘嘴:“笑甚么,我是看你们郎有情妾有意才改口的。”

  有人瞬时敛去笑意,不自觉绷了脸:“胡吣。”

  “我可没胡说,总之你不许忘了我,不然明日我还来烦你。”

  两人约好,封妧这才开开心心地离了前院。

  令约却在迴廊下站上许久,糊里糊涂捋了遍早间的奇怪事,双颊绯红,直到阿显狐疑凑来门边叫她方才回神,回厨屋里帮衬郁菀。

  午后,宛水两岸观者蚁集,人声鼎沸。

  宛阳、余安两地素来同竞龙舟,两地各乡龙舟式样繁多、颜色各异,插以五彩旌旗,看去时斑斓夺目。

  令约她们来时较晚,但托封妧的福,事先有人替她打点好一处宜观看的高台,眼下来了岸畔直接教人引去上头。

  烈日炎炎,看台上方勉强遮了层油布遮挡日光,由此看去河面上,每艘龙舟中舱都有一吹手、一鼓手,鼓吹不停热闹非凡,此外再各配划手十人、挡头篙师一人。

  一艘粉红龙舟上,封妧远远地冲她挥了挥手,她失笑回挥下。

  封妧去赛舟,她兄长自然陪同,又因来路上云飞与阿显他们同在,她又凭她的聒噪本领成功将几个小少年的胜负心激起,也跟着她去,故而一艘乡船上,有半数外乡人。

  独独奇怪的是,素来爱热闹的付云扬没有跟去。

  莫名想到这里,令约转头扫了眼台下,霍沉与付云扬皆立在高台之下,不知为何,看去时两人都仰着头,一瞧见她,又默契垂了头。

  她挑挑黛眉,好笑收回目光,接着摇起手里的小轮扇。

  这轮扇正是闻慎所造,式样小巧,据他说是从农人们用的飏扇上得来的启发,轮轴上装五片扇轮,一手握着扇柄,一手摇轮,风自然吹来面前,比摇扇子省力许多,风力亦不弱。

  闻慎近来做了好些个,都送了人,眼下令约与郁欢手中各拿一个,站在一处整齐摇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忽而,咯吱咯吱的声响中冒出声短暂的叹息,令约惊诧一瞬,扭过头盯着郁欢,低声问她:“作何叹气?”

  郁欢怔怔抬头,随即偏头看了眼身旁几位正聊得火热的长辈,垂了眼眸答她:“近日我遇上件怪事……”

  令约等着她后话,郁欢却骤然顿住,思索阵,终于拿定主意准备凑来她耳边时岸边猛然涨起声声呐喊——赛舟已然开始。

  “罢,先看舟,待会子再同姐姐说。”郁欢牵制住话语,看似有几分为难。

  令约追问不得,只好按住好奇,关心起河面上的竞渡之事。

  粉红龙舟比她想象中有章法些,至少没有刚起程就划得东歪西斜,她仔细比对着粉红龙舟与周围船只,眼见他们以星速落在群船最后,不觉好笑。

  方才个个儿气焰嚣张,嚷着要拔头筹,这会儿恐怕气焰不再只剩气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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